不患无谀

志贤

    曾经身材魁梧的袁荣棣如今已经坐在轮椅里16年了，谈及1988年参加的中国首次南极大陆东南极考察，他那句“晕地”的介绍让人感触颇深。

    “晕地就是在船上不晕，而上岸后却觉得地在晃。”

    晕是长时间坐船的“副作用”，适应了晃晃荡荡的感觉，真到了实实在在的陆地，反把不晕当晕了。

    坐船会晕就如当官的会被拍马屁一样，所以在清乾隆时期当过“县长”“市长”的一代廉吏汪辉祖说：“居官不患无谀词。”看来这个当了大半辈子“师爷”的 “市长”，对此是深有感受的。

    千百年来，大凡做领导的，特别是皇帝，多不喜欢听逆耳的话，都爱听顺从话，多讨厌部下当海瑞。

    比如秦二世胡亥，当受不了生活压迫的陈胜吴广造反的消息传到皇宫后，胡亥召集大官大臣对此事的危害进行“评估”，大部分人要求抓紧发兵平乱。而待诏博士叔孙通说，如今上有“英明领袖”，下有法令制度，天下已归心，哪会有人胆敢造反呢?这话挠到了胡亥的痒处，结果凡叫出兵的不是被下狱，就是被罢官，唯有叔孙通当场拜为博士正官。

    比如明朝大臣袁炜，因向嘉靖皇帝进献一副马屁对联，得以加官晋级，他“马屁”的上联是，“洛水玄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诚有感”；下联是，“岐山丹凤两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嘉靖皇帝，万寿无疆”。皇帝看了当然会大喜，当然会慷慨。

    比如明初翰林学士解缙，也很会为“领导”朱元璋分忧。一天，朱元璋对解缙说他得了个儿子，让解作诗。解开口吟道：“君王昨夜降金龙。”谁知朱元璋又说，是个女孩儿。解改口道：“化作嫦娥下九重。”朱又说，生下来就死了。解来句：“料是人间留不住。”朱说，已把她扔到水里去了。解又吟：“翻身跳入水晶宫。”因为是龙种，男女活死都与凡人不同，马屁拍得真是到家。

    可见这当领导的想不“享受”马屁都很难，即便君明如唐太宗，也会被马屁放倒。一次高官宇文士及随他游园，在一棵树下，唐太宗连声说这树真不错，宇文士及夸张地对此树赞不绝口。太宗转而把面孔一板说：“魏征常劝我疏远佞人，我不知指谁，原来是你。”宇文士及叩头道：“朝廷开会，群臣每出言违拗，使陛下不得顺心遂意。现在臣有幸随侍，倘使再不肯应合陛下说几句顺从话，陛下虽然贵为天子，还有何意趣？”太宗一听，顿时释然，这个会顺从领导说话的宇文士及，亦得官拜位居核心决策层的中书令。

    这些都是记载在书本上的，虽然可信度很高，总不如现实社会生活一些马屁来得更真实。1997年5月，以“土皇帝”著称的河南省卢氏县原县委书记杜保乾的继父去世，表现最抢眼的是范某、张某、薛某3个乡镇党委书记，他们自备了孝衣、孝帽百里奔丧，进灵堂一口一个亲爹。“功夫不负有心人”，事后不久，范某调任县建委主任，张某荣升县委宣传部长，薛某被提拔为副县长。

    “马屁文化”是强权的附属品，它之为害，路人尽知，但拍马屁有保命得官的好处，听马屁有开心舒颜之效，难免有人要拍，有人要听。

    坐船难免不晕，为官不患无谀，怕只怕船晕多了会晕地，谀词听多了会失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