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岸边的“糖人传奇”

    记者 廖亮

    “卖糖人，卖糖人喽。”那多年前熟悉的声音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捏糖人，这有几百年历史的传统技艺正慢慢地从人们生活中消失。而长垣县的两位老人，却用灵巧的双手延续了这即将逝去的手艺。

    糖人是怎样捏成的

    在长垣县苗寨乡的一些村庄，捏糖人的技艺代代相传。这里的每一个糖人都像赋予了生命一般，鲜活无比，奇绝独特。当地流传着这样一个民谣：“糖人的历史很久远，刘伯温是俺老祖先。搓、捏、团、挑、揉、压、按，你想要啥俺都能玩。你看捏个小老鼠，偷油不成打翻了灯；你看我捏个白骨精，反过来打你个孙悟空；找个头儿来吹个泡，一捏一拉成了人形。”

    苗寨乡南岳村今年90岁高龄的田符祥老人是捏糖人的高手。捏糖人讲究的是手明、眼准、心平、气匀、火温。在田大爷手中，一块手指肚大小的糖泥转眼间就长出了“翅膀”、伸出了“双脚”，变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鹦鹉。在田符祥老人手中，经过操作，蛇会“爬”，蝈蝈会“叫”。

    南岳村72岁的田振海老人能用糖泥捏成一个小号，还能吹响。当年他就是用这个小绝招来招揽生意的。在他家中，一个小蜂窝煤上烧着一个小炖锅，里面熬制着糖泥。制作糖人时要及时、迅速，外形的制作需在几分钟甚至一分钟内完成，一旦糖泥硬化，会变脆易断裂，就做不成形状了。

    捏糖人者全凭一双灵巧的双手，把一块块糖泥变成了妙趣横生的小人儿、小动物、小玩意儿……这才能招揽顾客、养家糊口。每个艺人都为此倾尽了心血。糖人看似简单，实则是巧夺天工的工艺品。田振海老人演示了做“孙悟空”的过程：他将一块糖泥揉成圆柱状，用剪刀迅速剪几下，分别捏出四肢和头部，再刻上眼睛，最后再铰个尾巴。这样，一个活灵活现的“美猴王”就“出世”了。

    制作各种精巧的糖人需视类型的不同，采用不同的手法。有的需用手捏形状、搓大小；有的需在前者的基础之上，加上吹气。田振海老人说，吹糖人时要掌握好技巧：把空气包进糖泥后，收紧外口，快速拉出一根吹气管向里吹气。但是气一定要匀，一口气吹大就会吹漏了。制作好的糖人要上色，而上色的方法也是做糖人的诀窍之一。尽管这些艺人没学过有机化学，但他们知道，糖遇水会融化。如果用经水稀释的颜料进行染色，糖人就会塌架。因此，艺人们用酒来稀释颜料，就能够呈现出形象逼真的效果。上色过程看似简单，却是成功的关键一步，需要有丰富的想象力。

    捏糖人历史由来已久

    这些村庄制作糖人的历史由来已久。在这里有几块石碑，一篇名为《泰山庙碑记》的碑文上，记载着关于糖人的故事。苗寨乡中学校长景现辉告诉记者，史料记载，苗寨乡在明朝初期就有制作糖人的手工艺者。民国二十七年，仅东庙村的400余户居民中，捏糖人的艺人就有40多人。东庙村现有一块碑是乾隆二十一年留下的，记载着乾隆二十一年初秋的一个故事：乾隆皇帝带着两个仆人出游路过苗寨乡，看到新建的泰山庙宇翻盖一新后，感慨万千。于是他走到庙前，与几名石匠和一名叫田润的会首进行交谈。据说田润是世家大户，为人极其豪爽。田润看到这位文士谈吐不俗，便邀请他和自己的好友、当地名士宋大夫一起畅饮。3个人饮到酒酣耳热之际，便开始比试自己的才艺了。宋大夫不仅脉把得准，而且有抓药的绝活，任何中药不用秤，用手一抓就能分毫不差。而田润更技高一筹，顷刻间就能吹出一个形象逼真的糖蝈蝈，还能发出同真蝈蝈一样的“吱吱”叫声来。原来，与糖蝈蝈连接的两段交错的高粱杆，被抹上了松香，一旦摩擦就发出叫声。两人的绝技让这位远道之客心悦诚服，他没想到，这乡野间竟是藏龙卧虎之地。此时田润说，不如留下笔墨，记录下今天这风雅之事。于是乾隆欣然挥笔写下了这篇《泰山庙碑记》。

    无论这石碑记载乾隆皇帝的传说是真是假，但当地糖人制作历史确实由来已久，捏糖人的生意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朝初年。两位老艺人所属的田氏家族，很早就开始了捏糖人的买卖。苗寨乡自明清以来就深受黄河泛滥之苦，庄稼被水淹，当地人就开拓别的行业。捏糖人曾一度成为这里的支柱产业，从而给了这片罹患水祸的土地带来了生存的光明。

    捏糖人能够成为当地曾经的支柱产业，在方圆几百里内名噪一时，更多的是因为艺人在自己的作品里倾注了所有的心血。捏糖人的艺人真正的绝活是“糖塑庙宇”，在村里祭祀时要做一套成形的糖泥庙宇，作为拜祭祖先供品。

    糖塑庙宇有这么一段故事：相传在明朝初年，当地有座香火极盛的寺庙，名叫崇禄寺。黄河在一次大决口时，这座寺庙同当地的所有建筑一起被埋在了黄沙之下。当水灾退去时，崇禄寺就成了人们心中的标记。之后的每年农历正月十一，在苗寨乡祭祀火神仪式上，捏糖人的手工艺者就展出一座糖泥制作的庙宇，以此慰藉先人。

    糖塑庙宇外表用全部糖涂抹，连门前的旗杆，屋顶的铜马、走兽也是用糖捏制的。屋顶上葫芦状的宝瓶，飞檐上晶莹剔透的铃铛全是用糖泥吹制的。这不仅是用糖建筑的一套庙宇，而且是用糖来装修的一套房屋。一套庙宇制作下来要用7.5公斤糖，3名熟练的工艺人完成这样的工艺品通常需花费1个月时间。可以想象，没有极大的耐性和精巧的技艺，就很难完成这样一件作品。

    村民担心捏糖人手艺失传

    随着现代生活中糖制品的普及，糖不再是稀缺食品，糖人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捏糖人的手工艺者如今也难觅踪影。“目前从事捏糖人手艺的人越来越少了，村里60岁以上的老人还多多少少会捏个简单糖人，而年轻人几乎没人会这门手艺。”景现辉说：“田符祥老人的大儿子目前还从事这门手艺，也已经60多岁了。”他担心苗寨乡传统的捏糖人手艺会经不住时间的考验而失传，最终成为人们的遗憾。

    “你要一个小公鸡，他要一个小羊羔。不好不好都不好，俺要的是个画眉鸟。你的糖人真好看，俺的拿来跟你换。不换不换俺不换，追上俺再给你看。你一追，俺一躲，糖人碰到墙拐角。噼里啪啦碎成片，回家俺跟俺娘说。”愿这样的童谣不要随着糖人的融化而逐渐消逝在历史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