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活成一棵辣椒

2025-08-30 14:46:17 来源: 新乡网 评论:0 点击:  收藏
灶房里刚捣碎的红椒呛得人咳嗽,隔壁老王婆边纳鞋底边呛得直埋怨:“哎哟俺那个老天爷呀,这呛得人眼珠子都要淌啦!”我偏只顾埋头捣弄,把这呛人的红屑碎末全装进瓦罐子里了。看那罐子里堆着的红亮的辣椒面,倒像聚拢了一小撮小太阳在里头,红彤彤地照亮了灶台。

辣椒这东西哪里称得上是娇贵的角儿?浇点水、晒点日头便能活命。天干旱些,它那青绿的小尖果儿便在骄阳下举着小伞似的新叶,憋着一肚子辣劲儿熬着待变红。真到了该红的时候,火一般的颜色便再也掩不住了,把梗细细的枝条压得一颤一颤地弯下去——它们却偏不肯低头,只一味执着地向上挺着。这倔强倒像极了我们种庄稼人的骨头,纵使田垄背脊晒得生疼生疼的,也决计不肯弯折。

青辣椒时,是清净的;转而通红之际,便如同点着了火似的展开辛辣的本事了。青青涩涩的时日它悄无声息,一旦红透了,那辣味便轰轰烈烈地崭露头角,辣得过瘾痛快。不像是那种胭脂水粉涂抹出来的鲜艳,辣椒的红可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是心火熬出来的颜色,是它生命尽头最辉煌的呐喊。

乡里乡亲几乎家家檐下都挂着红辣椒串。每当秋风紧了,人们摘下辣椒,用粗棉线穿成串儿,红珍珠一般悬在屋檐下晾晒。阳光下辣椒串儿火红火红的摇曳着,透亮的红映衬着青砖灰瓦的老屋子,成了秋日庄户人家最热烈、最醒目的风景。辣椒粒一点点收干了水分,红得仿佛更加纯粹凝练了,可那份辣意却反而愈加霸道起来——愈是经受风干日曝,内里的辣劲儿愈是纯粹浓烈,愈是变得顽强不可摧折了。

中原大地上,这块厚土也如辣椒一般敦厚而炽烈。此地人说话,语气词要么是“中”,要么是“得劲儿”,利落干脆,从不含糊。乡里人种地、拉扯孩子,没有那般娇气纤细的情思,只有辣椒般直来直去的实在。他们懂得:土地上讨生活来不得半点虚假,如同辣椒的辣气,哪里需要掩藏?坦坦荡荡地辣下去,才是活着的真滋味。

因此,我愿自己也活成一棵辣椒。不求长得多高多壮,但求在简朴平常的日子里,存着骨子里的那股子辣劲儿。这辣不打算伤人,倒只想在这漫长岁月里,给寡淡的日子添些滋味;像辣椒那样,纵使风干了性命,化成了碎屑粉末,也依旧保留着火辣的本色。

青涩时柔韧内敛,成熟时红亮张扬;晒干了,辣劲加倍浓烈。谁若是唾弃了辣椒的泼辣性子,那他这一生恐怕只能如一碗白水寡面般索然无味了。辣椒最懂生存的耿直,偏不学葡萄那般附庸攀爬,它姿态挺拔自有筋骨,纵使土薄水瘠,也定要辣出自己的真切滋味来!

那些娇贵的高枝花朵,经不起波折,一朝风雨,便被黄土埋入尘泥。辣椒却不惧风霜,即使被晒干碾碎,也终究要入菜入汤,辣得你舌尖发烫——这才是生命的极致痛快:辣不死咱的辣椒酱拌面,辣得出汗冒火,这才叫过瘾!

地里的辣椒举着火色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在风中响着,以火红的倔强向四方宣告:活着,便该这般爽利、鲜亮,辣得坦荡,辣出本色。纵使是黄土埋到不老盖儿(膝盖),也要在这万顷黄土里,红亮亮地蹦出来,辣透一片天。(薛宏新)
责任编辑:申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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