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洋 河南日报社全媒体记者 张玥颖
30年前，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杨振宁在接受访问时说：“我一生最重要的贡献不是诺贝尔奖，而是帮助中国人改变了自己觉得不如人的心理。”
30年后，盛夏的清华大学校园里，76岁的清华大学教授黄天树，背靠家中一整面书墙，缓缓复述了这段话。“自信非常重要。”黄天树平静且坚定地说，“汉字是中华文化的根脉。守护好汉字，才能更加坚定文化自信。”
“汉字优点很多，我们要有自信”
作为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教授，黄天树一直致力于汉字研究和地下出土古文字研究。他与甲骨文结下不解之缘，缘于1978年《光明日报》刊发的一篇报道。《锲而不舍，金石可镂》——那篇报道的标题，让时年29岁的黄天树朝着“古文字学的陈景润”目标，笔耕不辍到如今。
世界上自源性的、土生土长的古文字并不多，埃及的圣书字、两河流域的楔形文字等都在历史中湮灭。只有汉字，从甲骨文一直延续到今天，就像中华文明一样，从未中断。
正是这种在世界范围内的唯一性，让黄天树乐在其中，并在有所发现时幸福无比。他说，汉字的字形是简练的，也是优美的，不仅具有表意功能，还有美学价值。现在世界上的文字几乎都是拼音文字了，唯有现代汉字继承了甲骨文的基因，与甲骨文一脉相承。
“你看，山、川、日、月，从甲骨文起到现在，还是那个样子。我们能够读懂几千年前古人留下的信息，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黄天树用手在空中书写，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
在黄天树看来，拼音文字和意音文字这两种文字制度没有高下优劣之分。他认为，就像现在的中国人是古代中国人的继续，现代的汉字也是古代甲骨文的继续。正是稳定的字符体系，确保了中华文明的有序传承，这就是中国古人的智慧，也是我们文化自信的基础。
“汉字优点很多，我们要对自己的文字有自信，更要对自己的文化有自信。”黄天树说。
“要有属于我们自己的研究体系”
选择良拓、剔伪删重、缀合残片、分类断代、制作摹本、撰写释文……2022年，黄天树带领团队历经10年，完成43册《甲骨文摹本大系》，收录有字甲骨7万多片，开创甲骨著录书编纂新范式，解决了因字体分类与王世推定相混而带来的疑难，是古文字与中华文明传承发展工程的重大标志性成果。
这套丛书一经发布，被业内誉为“甲骨文发现至今的集大成者”“甲骨学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著作”。黄天树对这些荣誉谈得不多，却一直希望甲骨文研究能后来者居上。他说，甲骨文事业要靠我们中国的年轻人一代接一代努力。
近年来，党和国家越来越重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曾被视为冷门绝学的甲骨学、金文学等学科，吸引很多年轻人投身其中。再加上中国文字博物馆发出甲骨文破译“召集令”——“破译一个字，奖金十万元”，激发了更多人参与甲骨文释读的热情。但截至2024年，仅有三位学者拿到了奖励。
作为评审之一，黄天树认为这个数字很正常。他说，甲骨学是一门非常枯燥艰深的学问。一个年轻人如果想进入甲骨文研究这一行，门槛还是挺高的。除了对甲骨文有兴趣，还要真正摒弃杂念，耐得住寂寞，做好“板凳要坐十年冷”的准备。
这话更像是黄天树对自己说的。他的书桌上，摆着厚厚一摞线装白皮书，那是他正在编纂的《甲骨文字新编》。这套书中，黄天树将甲骨文分为240个部首，按照山川、鸟兽、人类等分为15卷，每个字有基本信息、辞例、注释和按语。“甲骨文研究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他说。
“把甲骨文传播好也很了不起”
黄天树家里客厅三面环书，全部都是研究甲骨文和古文字的书籍。家中写过字的纸张，没有随意丢弃，全部收在废旧纸箱里。
或许是整日与古文字打交道，黄天树对关于甲骨文的报道十分留意，特别是对《河南日报》持续一年多打造的“了不起的甲骨文”十分了解。他认为，媒体应当宣传好承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汉字，河南的媒体更应该宣传好汉字源头甲骨文。
如今，殷墟博物馆上新“大邑商文创冰淇淋”“妇好仲夏梦咖啡”等文创美食，春晚甲骨文元素引发全网期待，甲骨文通过互联网焕发新时代光彩，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走近它、爱上它。黄天树很赞同用新技术、新创意让甲骨文走进生活，同时也提醒，在宣传推介甲骨文时，一定要注意把趣味性与科学性、学术性结合起来，尤其不能为了吸引大众而丧失了科学性、学术性。
再过9天，“了不起的甲骨文”香港展就要启幕。对于河南日报社作为主办单位参与其中，黄天树给予充分肯定。“以文化展、艺术展、科技展三个部分推广汉字，是很好的一个活动，预祝活动圆满成功。将来，中华文化要多多走出去，这个展览也可以走向世界，展现甲骨文的象形之美、历史之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