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记者 申冉
从对考古小说里的神秘古书痴迷,到成为一名古籍修复师,1990年出生的小伙子丁峰在南京图书馆(下文简称南图)历经十多年的“修行”之路,终于成为一名日常为国宝做“微创手术”的古籍“医生”。
2013年,经过大学四年专业学习,有幸进入南图工作的丁峰既兴奋又忐忑,“没想到工作中遇到的古籍比小说里的还珍贵,库房里存的配纸年龄有的都比我大几轮。”
不过,刚入门就被师傅要求学习湿补技术,却成了他最大的“噩梦”,丁峰回忆,“被水喷湿后的古书书页,手中工具力度重一点就可能戳烂。修复一页仿佛进行一场‘微创手术’。”
“师傅总说,做这行考验的就是耐得住寂寞,不能急躁。”丁峰感慨,面对如山一样等待重现人间的古书典籍,小伙子觉得这份重任在肩。
2019年,丁峰获准独立修复一部年近700岁的国宝级古籍《永类钤方》。这套元代综合性医书,已入选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南图馆藏的两册源自现存最早的元代刻本,传世极少,目前国内只有三家单位藏有此书,且都是残本。
“两册书加起来一共100多页,修复前的状态是二级破损,在整理中我们意外发现早在清代就有同行精细修补过,令人兴奋,仿佛隔着几百年的业务交流。”丁峰告诉中新网记者,“比如元代原书的主体部分用的是薄如蝉翼的皮纸,清代同行为了防止书页损坏,特意为每页衬入柔韧性更强的竹纸;还为全书补上尺寸更为合适的‘保护套’。用心之妙,在修复过程中我都会对这位老前辈默默夸一句‘干得漂亮’。”
“正是因此,我们修复原则是既要修复原书的原始痕迹,也保留清代修复比较精巧的部分,再加上现在修复的痕迹。当人们观看这本古籍时,可以观察其在历史长河中流传的痕迹。”丁峰向记者展示书页上仿佛轻微水渍一般、其实相差数百年的修补痕迹。
这些痕迹的背后,是丁峰几百个工作日伏案工作的成果。“这本书书页上有一些画栏和字迹的残缺,前人把缺损部分补在衬纸上。想要完全恢复元代原书的风貌,我就用透光补书板,从书页背后打光,一点点补回原版的缺字和缺栏。”丁峰说起修书的细节侃侃而谈。
目前,这两册《永类钤方》已经基本完成修复工作,即将重现于公众之前。
在南图的古籍修复中心,修书主力基本都是像丁峰这样30岁左右的年轻人。
“中国库存古籍数量最多的图书馆之一的南图,前身可追溯到清代1907年的中国近代最早公共图书馆之一,目前为中国第三大图书馆。馆藏古籍160余万册,民国珍贵书籍70余万册,合计破损数量在50万册左右。”南图历史文献部主任陈立告诉中新网记者,“如此数量的古籍亟待更多年轻修书人来继承修复工作。”
陈立介绍,从2007年南图入选国家级古籍修复中心和全国古籍重点保护单位,到2018年挂牌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中心江苏传习所,“十多年来,南图一方面邀请行业内资深专家到传习所当导师,手把手传授技艺;另一方面,考虑到江苏是率先将职业教育和学历教育相结合培育古籍修复人才的省份之一,南图也与开设该专业的学校联合办学,双管齐下为整个地区的古籍修复培养和留住了一批年轻人才。“
“更令我们感到欣喜的是,近年来,全社会对古籍修复的认识有了很大提升。各地图书馆也组织了古籍探秘、体验古籍修复等种类繁多的科普互动,不仅让古籍重新走入现代人的视野,同时也让公众对古籍的传承与保护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陈立说。
江苏曾有座举世闻名的藏书楼“过云楼”,意为所藏古书随着时间的流转难免如过眼云烟,但陈立却认为,“这些古代珍宝,每一位过手之人都在其上留下自己的烙印。古籍修复不仅是一门技术,更是一门用心与历史交流的艺术,只有更多年轻人受到感染加入其中,才能传承好这份‘映世霞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