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人文历史纪录片《中国》第二季十集在湖南卫视黄金档首轮播出,一天一集,3月15日收官。这十天许多人准点等候播出,每集“全程无尿点”,一帧镜头都怕错过。有人说,看到结束,很是不舍,再看其他节目,竟少了些许兴趣。好节目就像盛宴,总不忍离场。这是我看《中国》的体验,去年看《中国》第一季也是这个体验。感谢《中国》主创和湖南卫视,在这个春天为全国观众奉献这样一个极品节目。《中国》两季22集,是中宣部(国务院新闻办公室)“纪录中国”工程支持的重点节目,也是湖南卫视定位“青春中国”所创作的殿堂级创新节目。不舍之余,我们思考的是,《中国》第二季为什么让人如此着迷,《中国》又是如何攀登人文历史纪录片的顶峰?
第一,用大历史观梳理千年思想文化脉络,探寻历史文化演进的隐秘轨迹。
近年来历史和人文纪录片大量推出,优秀作品空前增多,成为电视节目盛景,《中国》第二季站在了这一阶段人文历史纪录片的峰顶,内涵构建上呈现出新特点。一是,用大历史观聚焦唐代到辛亥革命1500多年中国思想文化的传承、变革与发展。思想文化是一个时代的显著标识和基因图谱,《中国》正是由此去透视唐宋元明清到民国初年各个朝代的盛衰与剧变。过去影视作品尚无如此宏阔的创作视野和思考纵深。相对于隋以前,观众对唐宋特别是明清以来的历史了解得更多,兴趣也更强,但《中国》的大历史观视角所呈现的景观,却充满了新知识、新发现、新故事,观众在节目中获得了更多的史实史思史识。二是《中国》引导观众回望历史长河,分析演变机理,探究历史规律,把握历史大势、提高历史思维能力,感悟时代大潮与走向,通篇传达出“四个自信”。节目因此具有特别的厚重感、通透感和时代感,向观众展示出学习历史文化知识、把握思想文化脉络、获得审美感受的巨大诱惑。三是纵览历史的大写意与历史人物命运传奇的精细刻画相结合,致广大而尽精微。有如富春山居图,既有视野的宏远辽阔,又有微距的细节展现,生动而有趣,集纳正史记载和彼时亲历者日记内容,创新了历史呈现,丰盈了历史记忆。
第二,用思想深度夯实文化类节目根基,为文化类节目植入精神筋骨,推动文化类节目站得更高。
文化类节目特别是文化类综艺近两年来得到快速发展,各媒体机构在历史文化节目中接续创新,互相追赶,屡被超越。纪录片《中国》在这个赛道再次领先并极大推高了标杆,这个标杆就是思想深度。许多文化类节目主要是展示,有的是传统的展示,有的是新奇的演绎,有的是新技术融合再现,但绝大多数是平面呈现,多为浅表达。《中国》的独特创新是穿透平面,纵深触达,博观约取,以约御繁,约中掘深,形成了与题材高度适配的结构。一是纵向约取。中华历史悠悠数千年,何等浩淼,而《中国》以22集之制尽揽于怀,妙在抓住历朝历代主流思想文化的流变,这是中华历史一以贯之的红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数千年薪火相传,穿越历史长廊,追根溯源,中华文化迤逦而来,一脉相承,而今发扬光大,蔚为大观。二是横向约取。一个朝代往往两三百年,文治武功,波澜壮阔,盛衰相生,如何展示一个王朝的横截面?《中国》选择一个巧妙的办法,聚焦思想文化成就的典型性、标志性人物,将彼时的政治、文化和社会关系打开,在人物的关联中,建构起简约的历史时空,接通观众的既有历史知识,因此虽是简约,但表达和隐含的意蕴是繁富的,并潜藏着对历史规律的深思。正因为意蕴潜藏,赋予了观众沉浸思考的极大快感。比如第一集“惊变”通过李白和杜甫的人生奔突,看到大唐的由盛转衰,进而思考朝代的兴衰密码;第十集“革命”通过对孙中山救国实践的曲折和建国思索的渺远,看到近代千年变局的大戏,进而思考中华民族的灾难之源,思考历史和人民选择中国共产党的必然性。就像电视剧《觉醒年代》,纪录片《中国》凭着思想的深度,超越了绝大多数人文历史类节目,成为同类节目发展的里程碑。
第三,强化创新力度广度效度,拓展人文历史纪录片审美境界,给予观众精神文化需求极大满足感。
有人疑问,《中国》还是纪录片吗?如果按传统的纪录片定义,《中国》的确有太多的“不像”。但从本质看,《中国》守住了“纪实”这个根本要求,内容、人物并无虚构,那些呈现的影像和情景,不过是历史记载的影像表述,就像历史的文字表达一样。任何历史,都有主观的表达,面对不可能有影像资料的遥远过去,影像创新或许是电视纪录片创作的必然选择。事实上,情景再现已成为公认的创作手法。在我看来,《中国》的创新不在情景再现,它的艺术创新主要体现在多种艺术手法融为一体,构建出极致的审美场景。一是极致讲究的油画式镜头和解说词的浑然一体、互相赋能。我曾自问,为什么我们反感一般的电视情景再现,而喜爱《中国》通篇的情景再现?我的理解是,《中国》的镜头借用油画般的构思与光线处理,使空镜头和人物扮演者的身影形态具有极强的表达力,这些影像有形更有神,太富美感和意蕴,就像一幅画,已成为可以独立对话的“语言”,与解说词形成了深度互文。解说词是确定性表达,而这里的影像则是暗示性和隐喻性的,两种表达融为一体,形成了强大的艺术张力,留给观众深阔的审美空间。比如第十集“革命”,其中说到身处困境的孙中山与李大钊商量联俄联共时,昏暗的室内,一束温暖的亮光打在孙中山的右脸和眼上,压抑中注入了明快。《中国》影像与解说的关系就像画作与背景介绍,也很像连环画的图画与文字,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开创了连环画电视艺术。二是传播效果是检验纪录片艺术创新的最高标准。传播效果好,纪录片的创新就具有合理性。《中国》在艺术上的创新不是某个方面的创新,而是系统性创新。比如镜头创新,在音乐的衬托下,看到《中国》的别具深意的影像镜头,立马可进入历史的情景,就像一个经过年代洗礼的人穿越到孩童时光,引人浮想联翩。比如人物创新,《中国》中的人物扮演角色没有台词,全靠体态语言和面部神情,极见功力和代入感,李雪健扮演乾隆就是靠体态语言表达出丰富的内涵。在节目中,人物的一个背影都引人思考,这样的表演很耐看,甚至让人忽略了解说。比如诗画气质,《中国》形成了特殊的审美风格,就是诗画与影像融合,是音诗画风格的纪录片。诗化是作品与观看者互相作用共同完成的,作品的诗性表达和意境营造是基础。《中国》对中华民族的人文历史充满深情,但也有冷峻的思考,前者酿为诗情,后者酿为哲思。比如“臣子”一集,通过对张居正和海瑞两个历史人物的讲述,描绘出封建王朝的思想与政治文化的交织与分支,演绎了封建时代文人的信念与理想、命运与选择、情怀与修为,以及祸福相依的人生哲理,宛如一曲历史星空的长歌。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人民是历史的主角,思想是历史的花朵,文化是民族的灵魂。大型人文历史纪录片《中国》实现了对中国几千年思想文化的精彩呈现,成为讲好中国故事的经典案例和新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