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灯区看荷兰经济

2012-11-09 09:58:48 来源:  评论:0 点击:  收藏

 文/新浪财经国际新闻组编辑 张庆[微博]

  荷兰是这个世界最富有的十个国家之一,人均GDP超五万美元。当欧洲多国深陷债务危机时,这个小国的AAA评级却熠熠发光。然而,荷兰政府并不敢放松,他们招商引资,建设基础设施,甚至关闭红灯区的190家妓院,把房子租给更能创造价值的行业。


 

 穿三点式的妓女们站在街边吸引潜在客户。(图片来自:路透社)

  到阿姆斯特丹当晚去了红灯区。打听路时我腼腆,旁边有大哥英文流利:“Where is red light district?”

  遛狗的大爷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结合地图指路,临了,嘱咐说:“多消费啊,拉动我们经济!”

  这句话,让我觉得每天在报道里絮叨的欧债危机真切起来。

  荷兰人民有必要恁紧张吗?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12年4月份数据,荷兰是这个世界最富的十个国家之一。这个面积相当于一半重庆、人口相当于四分之三北京的低地国家人均GDP超五万美元。这个小国护卫着它在整片灰暗欧洲大陆上熠熠发光的AAA评级。壳牌石油、飞利浦电器、喜力啤酒、联合利华,如雷贯耳的业界领军者从这里走向全球。

  埃因霍温贝斯特韦斯特酒店,躺在床上才发现屋顶没装修,粗粝的水泥墙完全裸露——他们成心的,一百年前飞利浦公司在这幢建筑里制作灯泡。鹿特丹港,一人多高锈迹斑斑的吸泥机铣头伫立在停车场上,像擎天柱被斩下的头,告诉观光客荷兰人沧海变桑田的技艺。阿姆斯特丹海运博物馆,每到周末都有志愿者在古老木船上教孩子们重温四百多年前的水手生活,从不间断。

  这些对历史的处置轻而易举打动了我。

  荷兰大爷的热情嘱托听起来有强烈违和感。

  红灯区各色种游人如织。穿三点式的妓女们站在一个个散发霓虹灯光的橱窗里吸引着游人中的潜在客户——用她们各自认为有效的方式。收费十五分钟五十欧元起,服务并无太多繁杂,“吸和做”。导游手册上这样调侃:“这很可能不会是你拥有过的最浪漫的经历”。

  但爱上一个妓女呢?

  为看梵高我排了好长时间队,因他名气实在太盛。

  真不是一般人。他一辈子追求过很多姑娘:丧夫表姐、怀孕妓女、色衰模特。为了娶表姐,他把手放在煤油灯火焰上向姨妈表决心。后来和名叫西恩的妓女相依为命,即便她怀着别人的孩子。他一辈子只卖出过一幅画,生命绝大多数时间穷困潦倒,没钱就写信管弟弟要。他在一次生气后割下自己的耳朵送给妓女,然后住进法国普罗旺斯一家精神病院。这些事迹都是我回北京后从图书馆借书看来的。

  在梵高博物馆,我在有一张叫《麦田上的群鸦》的画前站了好长时间,似乎可以通过麦田上的小路走进梵高的暗黑世界,理解这位怪异天才的心中所好。

  梵高强调真实。他在给弟弟提奥的信里写道:“在我看来,裹在破旧的蓝色衣裙里的农家女孩最美,但如果她穿上淑女的服饰,真实就消失了。穿着粗棉布衣服在田野工作的农夫,比其在星期天穿着绅士服装上教堂更具独特气质。”

  《吃土豆的人》就是这样一幅画:逼仄阴暗的小屋,污黑的亚麻桌布,熏黑的墙壁,妇女头上带着干农活时的白色帽子。梵高可不想在饭桌上画出咸猪肉,他的理想是“画中的畜舍有粪味,种小麦和土豆的田野有肥料味,那才是真实的”。

  同样的写实风格,荷兰国家博物馆陈列的画作《挤奶女工》更着眼细节:墙上的孔、带影的钉、破洞的窗……我接触到的荷兰人和当地的华人在概括荷兰人民特点时都用到了一个词:务实——就像那些画,不过分渲染雕饰,而是忠于真实的生活。

  顺便说一句,我站旁边看画时捎带一点屌丝心态:伦勃朗的画连个护栏都没有就这么展出了?不担心被偷了吗?

  一个月后,一伙小偷凌晨三点潜入鹿特丹一家博物馆绕过所有监控偷走了七张画。作者包括马蒂斯、毕加索、莫奈和高更。这家博物馆夜里竟然没保安。

  还是继续说红灯区。

  那些妓女大概花100-150欧元租橱窗,好的时候一天收入五六百欧。过去,她们赚够了钱,大概干到凌晨一点收摊,但“在目前的经济形势下”,她们可能需要加班加点工作到深夜。当然。也不全是“她们”——我就看见一个穿着荧光比基尼、同时长着大胸部和大鸡鸡的家伙在橱窗里扭。当时想,荷兰真是兼容并包。

  能够与之媲美的,是我在一家施华洛世奇店里看见的莫西干头造型、戴着铁钉项圈的水晶鸭子。

  事实上,取缔部分卖淫嫖娼活动列入当地政府发展实施纲要。很多橱窗贴了封条或是转租的告示,妓女人去楼空。阿姆斯特丹当局计划在十年内投入1亿欧元进行基础设施翻新,另外9亿欧元扶持私人领域投资,重点支持房地产行业。

  房子,不管在哪看来都是经济发展的命门。

  在阿姆斯特丹,我住的旅馆完全可以说市中心。走出去没几步,是一家房屋中介,窗户上整整齐齐贴着房源信息:照片、面积、位置、装修情况、售价,和北京中介一样一样的。随便挑一个:24万欧元,95平米,精装,总价除以面积每平米两千五——比我北四环外两公里住的房子还便宜。我来自一个人均GDP五千多美元、在IMF榜单上比荷兰落后七十九位的国家,即使名叫中国。

  这也是我第三次觉得荷兰人民生活得真不错。

  逛阿姆斯特丹最大的书店,四层楼。第一层整层只卖三种书:时尚、艺术、杂志。第二层卖两种书:旅游、小说。第三层卖漫画、小说。第四层卖投资、商业、科学、运动、诗歌、历史、生态学、回忆录、同性恋。卖投资的书只有一个书架,同性恋的都书摆满了两个架子啊。

  本杰明-格雷厄姆的大作《聪明的投资者》、杰克-施瓦格的新书《对冲基金市场的奇才》、还有巴菲特们被不招待见的码在一角,人们喜欢拿起来翻得书名字是《在美国旅游应该怎么吃》。这是第一次。

  第二次是和一个在当地生活了二十年的北京人聊天。她说不用考虑孩子择校问题,因为每个学校软硬件都差不多,包括大学。

  荷兰最近十年举行了五次大选,按我们的话得叫政局动荡。一位从事管理咨询工作的荷兰人这样评价九月份的大选:“选举的本质就是我们拿我们的钱怎么花,自己用还是给希腊或者意大利,我很纠结。”——荷兰不同政党对是否援助欧债危机暴风眼中心的希腊持有完全向左的政见。这种对选举的描述离我的生活太远,所以也羡慕不起来。

  我瞎挑的那个房源有点太便宜了,实际上阿姆斯特丹房屋均价大概在每平米四千至六千欧元,一位在当地置业的兄弟说,这个价位相比2007年末的历史高点回落了大概15%。成交量也只有顶峰时的八成。为刺激楼市,荷兰政府在去年降低了房屋交易的成本,税率由6%下调至2%。

  这哥们完全踩对点,北京房价最便宜时在北京买房,荷兰房价回调时在荷兰买房。他目前的工作就是给一家中国公司卖当地的房地产项目。那个楼盘我去看了,古堡丝带偶,走在木头旋转楼梯往上爬的时候,吱扭作响,我还老担心会有吸血蝙蝠从脑袋顶上飞过来。显然,这个项目需要好好装装再。

  在荷兰做生意可能真的需要适应,适应成熟市场、适应没有暴利、适应语言不通、适应法规不明、适应不爱加班的员工……

  一位数控机床公司的老板开玩笑说对荷兰员工来说,他们最重要的是度假,其次是按时下班,然后才是工作。他刚来荷兰时有次让员工加班,丰厚的加班费必不可少,除此之外还许诺请他们吃饭——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请加班的员工吃饭,因为吃饭的时间也要算加班费。

  这位老板说他在中国做业务每天晚上不是加班就是应酬,在这里五点钟下班,然后回家吃饭。他孩子在当地念中学,现在能说四国话,语气中充满小骄傲。他感悟到“慢下来,才更容易看清公司业务的发展方向”。

  当然,并不是所有老板都能被荷兰员工扳过来:一家中字头银行的老总就指着在柜台办业务的金发MM说,我们的外籍员工表现非常好,完全适应加班工作。真心跪了。

  也许真是太过安逸的日子让欧洲陷入目前的窘境,尽管有人不同意我的看法。

  一位负责招商引资的荷兰公务员这样抱怨:“危机大部分是记者写出来的,他们需要让人紧张的标题。老百姓读了这种夸张的故事会觉得前途没希望。”

  我没说话,脑门上三道黑线。

  目前荷兰的债务占经济总量的65%,这个比例远低于法国和德国八十多。但今年四月,荷兰政府还是通过了140亿欧元的财政紧缩措施。政策制定者还在讨论是否把退休年龄从目前的65岁改到67岁。荷兰想通过这些措施把财政赤字降到GPD的3%,以符合欧盟要求。这个靠贸易和物流起家、对欧洲出口占GDP超过八成的国家正在不断尝试,避免被那些半死不活欧洲邻居拖下水。

  他们加大力度招商引资,发展房地产、基础设施建设和高科技园区,甚至关闭红灯区476家妓院中的190家,再把那些房子租给画家、设计师、服装店和餐馆,这些在他们看来更能创造价值和就业的行业。安娜就是受益者。

  安娜是紧邻红灯区一家饭馆的名字,细长条,前后门都临街。老板一年前把两家妓院打通,装修的有型:厕所门是面墙,我推之前找了半天。餐厅黑白色调的照片,出现在《TimeOut阿姆斯特丹500家推荐馆子》里的第一章。我中午12点去的,尽管桌子摆的挺近,但就餐环境一点都不吵——其余十几张桌子都没人。

  不知道这样一家很有设计感、人均40欧元的饭馆是否比妓院对社会贡献更多。

  我完全看不懂西餐菜单,只能大概认出些生物的名字,也搞不懂为什么一道菜的名字要有标点符号、连接词和所有作料,比如:蜜蜂腌鸭胸,配小白菜、香菇和腰果。我觉得要在西餐厅吃饱会花光我身上所有的钱——在另外一家西餐馆子吃了一道什么什么鱼和虾的菜,盘子端上来正中央是五六厘米见方一块鱼肉和一个虾仁。

  在荷兰这种国家,六欧元的麦当劳巨无霸套餐或者十五欧元的宫保鸡丁会让我联想到“实惠”这个词,尽管刚抵达时信心满满。

  飞了十一个多小时后,南方航空(3.42,-0.02,-0.58%)公司的空中客车A330降落在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我前面的屏幕还是老样子:尼格拉斯-凯奇朝一个娇小可人的小女孩当胸一枪。许是在新疆上空播放器就死了机,空姐对我两次反映情况置若罔闻。要是我以前没看过《海扁王》,我会为小萝莉的命运担心很久。

  从可吸入颗粒物PM2.5浓度两三百的北京来到十六七的荷兰小镇马斯特里赫特,鼻子和肺并没有明显感到小清新,甚至刚走出机场望到灰蒙蒙的天还颇有一丝别扭的亲切。但七天后,我从这个小国返京,呼吸器官先于眼睛认出了我的家乡。

  在一家电梯只容得下两个人的小旅馆里安顿好之后,我开始漫步在这个据说是荷兰最古老的镇子。二十年以前,《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在这里签署,为欧洲建立政治联盟和经济联盟给出时间表。十三年以前,欧元横空出世,欧洲大市场扫除一切障碍。以欧元定价的荷兰商品和服务一下子变得十分便宜,荷兰经济强劲加码。

  在马斯特里赫特健康医学园区筹建中的巨型实验室外面,我突然感到一种恐惧:恐怖电影里那些变异的怪物大多诞生在这样一处所在,它们会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杀死科学家和保安逃出去对全人类构成威胁。

  和所有经济状况不错的国家一样,荷兰人也在变得更老。救治患有心血管病、代谢疾病或者癌症的老人让这个高福利国家渐感疲惫。这个由学校、政府、医院、银行、医药公司共同建立的医学园区正是要集合所有力量解决这个问题。祝他们好运。

 

我觉得好像这个小国家是人类发展的先头部队或者试验田,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再发现新问题……

  在荷兰,卖淫、吸毒、同性恋领证、病患安乐死全部合法,个人的自由和权利受到最大胆的维护。所以我觉得让他们了解和信赖一个来自计划生育国家的人需要时间。

  1960年,约翰-肯尼迪宣誓就任美国总统时说了一样一句话:不要问国家能为你做什么,而是要问你能为你的国家做什么。如果在荷兰,说这种话的领导可能政治生命就完蛋了。

  如果上面这个还够不成对你荷兰产生好感的理由,下面一定可以:

  这个国家给我这样一种感觉——即便一个人根本不优秀也能生活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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