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林
我们这批兵是1990年3月份从卫辉到山西祁县52933部队服役的,按三年的时间,应该1993年3月份到期,但随着形势的变化,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特别是1991年的苏联解体,中国北方的防御压力骤减,所以中央军委决出英明决策,裁军百万,我们这一批兵,缩短了兵役,1992年底就可以复员了。
对于我们当兵的来说,是走是留是我们人生的一个重大选择,这时候出现了极大的分化,城市兵几乎一个不留,全部复员,因为国家有政策,城市兵从入伍时就确定了,复员回去有工作,根据自已父母在地方的关系,再决定工作的好坏。而农村入伍的青年是走是留是一个矛盾的问题,留下了继续服兵役,考军校和转志愿兵希望微乎其微,而复员回家种地,重复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而又不甘心,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纠结。我就是其中的一个,从小家庭贫寒,自已又体弱多病,只有在家时多读书充实了自己,自从入伍穿上绿军装时,就立下志愿,干出成绩,跳出农门,因此积极工作,力求上进,付出比别人更多的辛苦和汗水,终于入党,当班长,立三等功,这算是一个义务兵干得比较好的成绩了,但是这样回去,还是改变不了我的命运,回去照样种地。而想要进一步发展,考军校和志愿兵,也努力了,没有希望,况且还有一段军中苦恋在折磨着我,欲罢不能,只能放手。综合考虑我只有接受现实,复员回家,再图其他方面的发展。
我的复员决定受到连长李述中的极力反对,他劝我继续服兵役,带新兵,最少再干一年,帮助他的工作,而我深思熟虑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我的复员决定惊动了我们的鲁营长,在决定走的三日前,营通信员通知我营长找我,到营部以后,营长劝我再干一年,他说:我挺欣赏你这个班长,踏实肯干,任劳任怨,你是个好兵,是我带的兵中比较优秀的,面临复员问题时工作一点不受影响,该出操出操,班上的工作一点没有拉下,你们连长和我都希望你留下,你怎么想,我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营长,我已经尽了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何况在部队已无进步的空间,自已的母亲已亡故,父亲年龄已大,三个哥哥三个姐姐都已成家,父亲需要人照顾,自已年龄大了,也需要成家了,另外趁舅舅在地方还有点关系,看复员回去能否找一份工作,我低着头,告诉营长自已在驻地有一份保不住的恋情,不得不回避,考军校又遇到种种阻力,因此综合原因,我决定复员回家。营长听了我的话,叹一口气说,你既然考虑成熟了,我也不勉强你,我相信以你的综合素质,到地方以后,遇到任何困难险阻都会克服的,我祝你到地方以后过得更好。最后和我握了一下手,亲自把我送到营部门口。
1992年11月份前后,陆陆继续有复员的人走了,那几日,团广播站里反复放着《送战友》歌曲的旋律,更增加了离别的氛围,毕竟三年了,对营房,对首长,对天南海北的战友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感情。我决定10日走,在11月9日傍晚,吃过晚饭以后,躲过战友们送别的酒席,我独自最后在我们的营房走一走,和生活了三年的营房告别。我首先从营房的东北方巡视,这里是我们团卫生队的地方,记得我们班叫宋军的战友,曾经在训练中拉伤了腰,我和他来卫生队就诊,受到队长的亲切接见,并积极给予治疗,谢谢卫生队的全体战友。接着卫生队向西是我们团洗浴中心,曾经带着训练中的泥土,在这里得到清洗。由洗浴中心向西是我们团俱乐部,在这里曾经留下我们的欢声笑语,在这里我更是读了很多书,丰富了我的军旅生活。再向西是我团后勤服务中心,曾经的生活用品,都在这里购买。再向西就是制药厂,这是为安排随军家属而建的厂,也有地方的工作人员,曾经有几个秀发飘飘,彩裙飞扬的地方女孩,撩动了我们青春萌动的心。再向西隔一道围墙就是团家属院。在通向家属院的地方有一个不大的门,我们叫它西门,它是通向家属院和祁县县城的便捷通道,平时到地方参加军地联欢和到靶场打靶归来,我们一般都走西门。从西门向南的楼房是我们二营部和我曾经新兵训练在此的七连。向再南的楼是全团最著名的红二连和一机炮连驻地,再向南的一座楼是一营部和一连。在一营的左边就是我们团的大礼堂,曾经的新兵训练动员大会,重要的会议,精彩的电影都在此举行,大礼堂前有一片用于集合的广场,广场向南就是我们的团司令部,全团的行政部门都集中在这里。再向南就是一条大路,路两边就是各连的菜地,在菜地一边就是团加油站,在加油站前面就是我们的南大门,雄伟壮观,有两个持枪的士兵站岗。在团大礼堂东边第一座楼就是五连和侦察连的驻地,向北第二座楼就是我们二机炮连和团机械库,向北第三座楼就是通信连和团机炮的驻地。在东西南北各楼的中间,就是我们洒下汗水最多,最为艰苦,留下印象最深的操练场,在这里我们从一个社会青年锻炼成了一个合格军人,在这里我们学会了军人应有的素质,从这里锻炼出来以后,我们就可以扛着枪上战场,从这里出来以后,我们做为一个合格的军人,从此不怕任何艰难险阻。在《送战友》的乐曲中:“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言两眼泪”。歌声飘荡在我耳边,我一个人把团队默默巡视了一遍,亲爱的团部,这是一个老兵最后的告别,我永远把你记在心里。
1992年11月10月下午,在团队和战友相互拥抱,洒泪而别,连长坚持要到车站送我,被我婉言谢绝,在同村入伍的李石印陪同下,坐上团汽车排安排的汽车到火车站。在火车站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泪湿眼底和女友吻别,带着一颗疲惫的,落寂的心,也带着一颗历经军火淬炼变得坚强的,坚韧不拔的心,坐上东去的火车,第二天回到了河南卫辉北方小山村——秦爻。
亲爱的战友,三十年了,我们从青春奔放的少年变成了沧桑满面的中年,你的鬓角已变成了白发,皱纹已爬上了你的额头,青春已渐渐老去,剩下的只有回忆,这辈子当兵不容易,老了你我亲爱的战友兄弟,放下所有不愉快,注意自己的身体,下辈子不一定见了战友兄弟,这辈子我们好好的珍惜。泣血怀念你们已故的战友兄弟,天堂没有病魔和伤痛,一路走好。含泪想念你三十年未见面的战友兄弟,自从团部一别,我们各奔东西,不知今生我们能不能再见面,能不能再相聚。